2014年,国内至少两起由异端邪教造成的命案,引起各界关注。其中之一是令人谈“全能神”而色变的山东招远全能神邪教成员打人致死案,另一个是湖北襄阳一对夫妻因信异端三赎基督而走上了自杀绝路案。这些案件及之后发生的昆明宗教暴恐,都引起了社会、教会对如何防范、打击异端邪教的思考。有基督教牧者指出,打击异端邪教最好的办法是扶持正教。
对于基督教来说,扶持、培养的重点应是基层教会传道人。然而,在一些小城市、乡村,就是异端邪教容易孳生的地方,那里的传道人不受重视。一些传道人至今还在为了生存而挣扎,没有办法专心地投入到侍奉中,以下是两个典型的事例。
1、压力山大的中年牧者
用压力山大来形容这位牧师毫不为过,才四十多岁的他,头顶已没有多少头发,在智能手机如此流行的今天,他手中还握着一个微信、QQ都不可能装的古老诺基亚。
很难想象,牧会多年、负责全县三十多个教会的他,直到2014年的薪水也才不过一个月一千元。而同样在教会全职服侍的妻子还是零薪水。生活的天平上,低微的薪水的另一端,是他们所面对的重重压力。
正读高一的女儿,一年就有近两万的上学开销,这近乎他们全年工资的两倍,孩子上学就已经让他们负债生活。此外,他们还面对着年事已高、身体有病的母亲和岳母需照料,而他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那么健康。
虽然工资不高,但每个月这位牧师还会拿出50元给一位患病且无工资的老传道。站在这个位置的他,除了要面对自己的艰难还要顾念县里其他艰难的传道人。他们有的年老多病,有的家中有癌症病人,有的家中发生意外事故,处境艰难各异,唯独相同的是,不从教会领薪水。
在该县,除了在县城牧会的其中三位同工有每月一千的工资外,其余教牧同工均为义工,不从教会拿工资,且外出探访时还要自掏腰包。在当地信徒的观念里,牧者就是要付出的位置,曾有一位老牧者在宣讲教会需要供应牧者时被信徒赶下了讲台。这样的观念,导致了当地牧者的流失,同工的缺乏,而这也无疑会加重这位牧者的牧养负担。
上面这位压力山大的牧者所在的城市位于我国的中南部地区,在我国的西部地区,也有顶着很大的经济压力艰难地走服侍道路的传道人,何传道就是其中一位。
2、在服侍与赚钱之间挣扎的何传道
何传道一家四口生活在市里一个15平的平房里,家中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和一个上幼儿园的儿子,妻子全职照看两个孩子,家里经济的担子落在何传道的身上。
教会每个月仅给何传道400元,而何传道一家省吃俭用一个月的花销也需要600元。令何传道头疼的一件事是孩子生病,小儿子在一两岁时经常生病,这个给原本就经济拮据的家庭又增添许多压力。
为了解决家庭的经济压力,何传道尝试过做生意,因为常常要到教会服侍,造成了不能稳定地经营,他发现这条路行不通;因着朋友的介绍,他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在自己的服侍之余拉人、拉货来赚钱,因为不是专门从事这个行业,因此他难有一些固定的顾客。
何传道这边在为了如何赚钱而挣扎,妻子这边也不容易。孩子上学需要专人来接送,因此她不能从事之前在公共汽车上售票的工作;孩子不懂事,有时在聚会时会哭闹,因为受不了别人投来的眼光,她渐渐地离教会也远了。
面对家里诸多的困境,夫妻之间的吵闹多了起来。妻子埋怨丈夫无能,甚至闹到了提离婚的程度。难的时候,何传道也曾想过,是否可以跟教会请三年假,自己出去赚一些钱,之后再回来服侍?这个想法他没有向教会的负责人提过,他还是在尽自己的努力在维持着向前走。
传道人贫困的原因
除了上面这两位传道人,生活贫困的传道人还大有人在。这些传道人贫困的原因,有共同的,也有个别的,以下是我们总结的一些原因。
1、信徒没有奉献的意识
传道人之所以贫穷,总体来讲有两种原因。其一,教会没有钱;其二,教会有钱,却没有用在传道人的身上。而造成第一种情况出现的原因有多种,其中之一就是因着历史的原因,信徒没有奉献意识。这一原因在湖南省某县表现的非常突出。福音最初传到当地时,外国传教士会给大家发粮食,因此人们来教会是为了的得到某些东西,从未想过为教会奉献什么。
如今,尽管已经时过境迁,许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但是人们留下的观念却没有随之改变,信徒来到教会仍没有奉献的意识。并且教会牧者在教会想要宣讲有关奉献的信息时,会遇到很大的阻力,曾有老牧者在讲台上宣讲有关信息却被会众拉下讲台的事情发生。如果传道人去探访信徒的话,是一定要带着礼物的。因为在当地信徒的观念里,在物质上,不是信徒“供给”传道人,而是传道人“供给”信徒。
另外,在某些地方,信徒不一定认为传道人需要供给信徒,却也从未想过要供给传道人的生活;在他们的意识里,也没有“全职传道人”这个概念。例如,在吉林一农村教会,如果传道人说自己是全职事奉,会让人觉得他是不务正业,因此只能被称为“义工传道人”;而“义工传道人”这个说法,在安徽、陕西、河北等地都普遍存在。此外,在陕西某县,信徒则认为传道人应该贫穷;曾有传道人收到他人奉献的一辆车,信徒接受不了而将之砸掉的事情发生。而在河北某县,几年前若是有传道人使用手机,就会被贴上“不属灵”的标签。
2、教会人少,信徒又贫困,没有供应能力
教会没有钱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一些教会的人数很少,而且大多经济并不宽裕,因此教会没有能力供应传道人。这种现象在安徽省某县、河南省某县都存在着。在那些地方,一间教会一般只有几十人,而且大多是农村的留守人口,本身就没有太大的经济能力,每月的奉献很少,用于教会本身的开支都相当紧张,更加无力照顾到传道人的生活需要。
例如,在河南开封一农村教会,平时主日礼拜只有二十几人,奉献一般不足一百元,维持教会的日常水电费已经颇为紧张。如果教会请一个外地人讲道,或者请神职人员前来主持圣礼,连路费和餐饮费都需要从别处补贴。在安徽某乡村教会,每月大概能收到500元左右的奉献,即使全部用来供给传道人的需要也远远不够。
以上两间教会都已处于衰退期,另外还有一些教会处于开拓期,因此人数较少,教会不仅没有能力供应传道人的生活,反而需要传道人的帮助。例如,河北沧州某县,是福音非常贫瘠的地方,整个县城只有一间十几人聚会的教会,传道人是从外地过来的,聚会就在传道人租来的房子里,连房租都需要传道人从别处筹得,更不用谈生活需要了。
3、教会更愿意建教堂,而非供应传道人
这种现象在许多地方普遍存在,在我国城市化进程的过程中,教会的建堂事业也如火如荼的开展。这本是可喜的一面,大大小小的教堂在全国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个个拔地而起,令人不由感恩。然而,感恩之余,一种现象也令人无比忧心,那就是许多教会只关注教堂的建立,而很少注意到传道人是需要供应的。
例如,吉林省有两间教会,为了建造教堂而欠下很多钱,教会为了偿还债务已经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根本无力为传道人发工资。另外,河南南阳一些乡村教会,也正在努力筹集资金建造买地皮、建教堂,对于传道人的供应问题,也很难摆上日程。而湖南某县的传道人则表示,要是为了建堂,有的信徒真的愿意奉献,场面很壮观,有人把卖鸡蛋的钱,把看牙的钱都能省出来奉献。当提到为建造教堂筹集奉献时,回应的人很多;但是当有人提出为传道人发工资的建议时,则被否决了。在陕西某县,五六年来,每年都会建造一两座教堂,但是传道人的工资却从未被重视。
4、教会宁愿投资在可见的硬件上
这是上面那个原因(教会更愿意建教堂,而非供应传道人)更广泛的一种表现方式。教会(包括负责人和信徒)谈到为教会购买硬件的时候,能够得到积极的响应;但是一旦论及供应传道人的生活,却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了。很多人愿意把钱花在可见的物件之上,而不愿意考虑给传道人发稳定的工资。
例如,在河北某县,教堂已经建造起来,教会也没有什么欠款,但是传道人的工资问题仍迟迟不能得到落实。但是,教会却可以把大把钱花在购买种种并非必要的设备上面,把原先的风扇换成空调,把教会门前的水泥路铺上地板砖……凡是为教堂添置能够看得见的物件,就很容易通过教会和信徒的认可;但是传道人的生活需要,则很难得到真正的正视。似乎为前者奉献更放心,为后者奉献不甘心。
5、对“靠信心生活”的片面理解
这一点在一些年龄较大的牧者负责的教会表现的颇为明显。一些老一辈传道人吃过许多苦,当时他们的生活非常贫困,而且都是自我供应,从未将教会奉献用在自己身上。常年下来,他们形成一种固定的思维方式,认为传道人就不应该从教会领取工资,而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或者坐等上帝的供应,并将这种没有稳定经济来源的生活看为“靠信心生活”。
这种情况在一些福音老区表现的尤为突出。例如河北某县教会,传道人普遍没有固定工资,就是因为老一辈传道人认为,年轻一代的传道人应该像他们那样,甚至像他们的前辈那样,“靠信心生活”,而非从教会领取薪水。在陕西某教会,一位80岁左右的老牧者对一位30多岁年轻传道人的评价是:“他需要靠信心生活”;这位年轻传道人有2个孩子,孩子们的生活和教育所需让他倍感吃力,妻子还曾多次以离婚要挟他放下服侍,使他常常处于教会和家庭的两难选择之中。
当然,也并非所有的老牧者都抱着这种观点。陕西一位老牧者在多年前就曾给传道人稳定的供给,虽然不多但是给传道人许多鼓励;可惜的是,这一供给只持续了不到2年,随着老牧者的去世中断。此外,一些教会中还存在另一种现象,当老一辈的牧者去世后,新一代牧者又会产生另一种可怕的观念,那就是:“当初我吃苦了,所以新的传道人也要吃苦。”福音时报同工走访基层教会时,不同地方的几位传道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观念。
6、教会内部矛盾导致无瑕顾及传道人生活
与以上几种原因相比,更加令人心痛的是,一些教会因为忙于内部纷争,而无瑕顾及传道人的供应;更加令人心痛的是,这种显现并不是孤立的,甚至是普遍存在的。教会中分为两股甚至更多势力,一些有志于教会牧养的传道人则被孤立,或者离开原先教会,或者委屈求全苦心经营。
河北某县的几位传道人曾花了大把力气,将搁置多年的圣经学校重新经营起来;不过很快这一学校的管理权就转移到另一位年长的牧者手中,尽管这几位传道人仍在学校教书,所领到的工资则每月不足400元。陕西某县一教会则是“子承父业”,教会负责人以经营商业的方式建造教堂,引起一位长老的反对,最后各自划地而治。安徽某县就有至少4股势力,瓜分着这个县教会的治理。在这些地方,教会的注意力几乎完全集中在势力范围的划分,教会的牧养工作何时能得到重视还未可预测,何谈传道人的生活所需?
7、传道人的特殊遭遇
有些传道人之所以贫穷,并不是教会的原因,而是与个人特殊的遭遇有更大的关系;然而,之所以将这一原因单独列出,是因为这一情况却并非个例,而是在不同的地方普遍存在的一个现象。
河北某地教会一位刚满30岁的传道人,前几年因肺病住进医院,让这个本来就很拮据的4口之家陷入更大的经济困境。湖南一位传道人的儿子发生车祸,手术花了十几万元,因为肇事司机逃逸,所有的费用只能自己负担,因此欠下大量债务。湖南另一位传道人也欠下巨债,因为20几岁的儿子患上了骨癌,三年做了六次化疗,最后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安徽一位30多岁传道人,则因为丈夫患有疾病,不能担负起家庭的日常开支而倍感压力。
传道人经济贫困带来的影响
1、传道人的流失和传道人的“不务正业”。在湖南的一个教会,教会培养了两年的一位传道人,一个月教会仅给他500元。这位传道人家里有三个孩子,本来经济就难,信徒还对他得到的500元指指点点。这位传道人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乞丐一样,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放下了服侍,选择了一份工作。当教会的牧者希望他回来时,他表示等孩子长大了再说吧。
河北一位经过神学培训的年轻传道人,在教会服侍时,教会每个月仅给400元。这400元不够他的生活所需,而且当时他还在与一位姐妹交往,考虑着自己的婚姻问题。无奈,他放下了服侍,做了销售的工作。
因为教会不给工资,或者每个月仅给几百元,使一些传道人“不务正业”。为了维持家庭的生计,有的传道人选择到劳务市场打些零工;有的传道人则需要在教会服侍之余,做个小买卖、开三轮车等方式来赚钱;有的传道人在农村牧会,为了维持生活,只能多种一些地。
2、传道人与家人关系紧张。有的姊妹在教会全职服侍,没有工资,需要靠不信主的丈夫来养活,她们心里有对家人的愧疚;有的传道人因为没有工资,自己不敢跟会众宣讲孝敬父母的真理,因为他的心中对父母有亏欠。
比起内心的亏欠,还有更严重的。陕西一位读了五六年神学的传道人,因为读神学和在教会服侍,被婆婆骂成寄生虫;湖南的三位传道人,因为教会不给工资,儿子嫌他们不出去赚钱而打了他们,有的被儿子用酒瓶、铁棍打,有的被儿子打倒在地上。
3、传道人在经济上被束缚而且缺少尊严感。一个家庭富裕的女传道,教会不给她工资,她需要靠着丈夫赚的钱生活。丈夫发现给妻子的钱,有时她会奉献到教会,有时会帮助其他人,因此每个月只是固定地给她一些钱;另外一位负责一个区域多个教会的女牧师,需要靠着在乡村行医的丈夫赚的钱来生活。当教会、信徒有需要时,她知道丈夫不会同意给钱,她就“偷”丈夫的钱。丈夫心情好时,会说,家里又进贼了;心情不好时,两个人会冷战。
因为贫穷,有的传道人缺少尊严感,觉得低人一等,被不信的人另眼相看。河北一位在建筑上有过硬技术的弟兄,信主后走上了全职服侍的道路,因为在教会没有工资,常常受到家人、乡亲异样的眼光;一位刚从神学毕业的神学生,每个月仅有400元,他觉得难以在家人、朋友面前开口说自己的工资。
4、教会牧养无力,“羊群”失掉保护。传道人与“羊群”是彼此服侍的关系,会众在物质上供应传道人,使传道人可以专心服侍,那么受益的则是会众。如果传道人都流失了,传道人整天为生计而发愁,那么“羊群”就失掉了保护。
如何解决传道人的贫困问题
关于如何解决传道人的贫困问题,社科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段琦教授谈到了两个方法。一是改善贫困农村的条件,比如有些教会牧者想方设法带领当地农民走致富之路,如搞农业革新,增加信徒的收入,以保障传道人的生活。这条路给传道人提出很高的要求,不是很容易的。二是要设法扭转信徒苦待传道人的这种观念,使他们认识到他们这样做是极其错误的,传道人的工作是神圣的工作,苦待传道人就是苦待基督的事工,是对基督的事工不尊重。与此同时,要把海外和国内东南沿海的教会是如何对待传道人的事例告诉信徒,开扩他们的眼界。
段琦教授是站在学者的角度给了她的建议,盘锦基督教两会主席朴桂峰则是站在牧者的角度给出了三点建议。一是当地教会可以参照其他地区工资标准,制定出传道人的工资表,及按传道的年限制定工龄附加机制;另外,一些工商团契中有奉献心志的弟兄姐妹可以一对一的帮助传道人;而传道人在教会,也要堂堂地宣讲关于奉献的真理。
对于朴牧师提出的第二个建议,就是工商团契有奉献心志的弟兄姐妹一对一的帮助传道人,国内一些职场基督徒已经在这样做了。北京的一位基督徒商人认为,老传道人的一些观念很难改变,因此,他不在这上面发力,而是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贫困的传道人。
这位弟兄帮助传道人的方式是,根据传道人的生活需要,每个月供应固定的金额,为期最短一年。他希望通过他的供应,能够让传道人专心以传道、祈祷为念。他的这个举动得到了一些职场基督徒的认可,其他的人也参与了进来,两年来,这些职场的基督徒已经帮助了六七十位传道人。他们希望通过自己的行动,在帮助传道人的同时,也能一点点地改变教会对供应传道人的观念。
圣经中如何谈及“供应传道人”
在旧约和新约圣经中都有关于供应传道人的教导。在民数记18章中,神将以色列人献给神至圣的祭物赐给祭司,而专职侍奉神的利未人则靠着以色列人献给神的十分之一来生活。在新约,保罗明确教导:“那善于管理教会的长老,当以为配受加倍地敬奉。那劳苦传道教导人的,更当如此。”“工人得工价是应当的。”(提前5:17-18)
基督徒们,我们说爱神,却不爱看得见弟兄,怎能说是爱神呢?我们说尊主为大,连看得见的神的仆人都不看为贵重,又何来尊重神呢?爱不但是言语的表达,更是实际的关怀与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