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圣诞节过后,我国重要的农历春节脚步渐渐近了,市区街上春节气氛似乎越来越浓了,移动、保险、银行等部门争相奏着热闹,在向自己的客户提前免费送春联、窗花,外出打工的也在赶着回家过大年。可我的家反而陷入了冷清淡漠之中。是啊,两个圣诞节过去了,儿子走失一年多了。时间的流淌并没有使我们一家人心里压力减轻,反而似乎越来越重了。
在第一个圣诞节的前前后后,全家人奔波在寻找儿子的旅程中,总希望前面路上出现奇迹,内心有一种也许前面就会找到的期盼在支撑着。腿走肿了,脚磨出泡了,但还能坚持走着找着。但自从在第二个圣诞节那天,妻子依据巫婆的指引,去外省寻找无果后,仿佛是压断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回家后再也不出门了,躺在床上整整睡了三天。开始,我总是以为是跑累了,好好休息几天会好起来。谁知到了第五天还在床上躺着,这下我心里着急了,问她哪儿不舒服,她摇摇头,什么也不说,仍旧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直到我和女儿把她问的紧了,她会突然坐起,抓住我的双臂说,你说咱们的儿子还能找到吗?还没等我回答,就自语道,找不着了,再也找不到了,就又躺下去睡了。
看到眼前的情况,我的心也如同有一块巨石压了上来,忙去找了楼下诊所的一位老中医来家看看。医生来家后,掂了掂脉搏,开了张方子对我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加上太劳累,吃几副药,有时间陪着出去转转散散心。但药吃了,情况还不太好转。因为叫了她好多次出去散心,她怎么也不愿意出去。我知道,她是怕出门碰到熟人问,找没找到儿子的事,也更羞于人们看自家的笑话。
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我想到了春节回老家过的主意。没想到一告诉妻子,她竟答应了。这一年春节前的农历腊月28日,我们一家三口搭乘长途客车回到了老家,住在原单位家属院里自个儿房子里。在走时的那天早晨,在门上牢牢的帖了一封给儿子的告示,上面写着,我们回老家过年了,你如果回家了,请撕下告示,一定要去邮局照上面地址打个电话,爸爸会赶回来的。还在告示后面压了20元钱,怕孩子没钱打电话。
回老家后,我们一家三口,蜗居在60多个平方米的家里整整五天没有出门,我们没有出去走亲访友,也没有邀请亲朋好友来登门。只是我们自己舔着心灵的伤口,熬着漫长的年节。怕出门,一是出门怕碰到熟人问儿子的情况,怕人家看笑话;二是亲戚、朋友没有登门,也许是怕来了后,无意中揭开儿子没找到内心伤疤,让我们更难堪、伤心。最后,只是在第六天临走时,我们匆匆去了一次孩子的外婆家,全家逃跑似的又回到了居住城市。
春天来了,天气渐渐暖和了,可我的心似乎更凉了。儿子无影无踪、没一丁点儿消息的情况,仍旧像块巨石压得我们全家喘不过气来。平淡苦涩的日子并没有因我们的原因而停止,时间的轮盘继续缓慢的朝前运转着。女儿去继续上学,妻子虽呆在家,但老是以泪洗面(妻子因为在老家的企业解散了,挂靠的企业没有岗位,一直在家呆着),我还得去上班,因为全家日常生活的开销还得靠我的那点工资。
盛夏的一个星期六,不太怎么走动的妻子堂姐忽然来家了。当时我正准备去上班,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心想来个人也好,陪她说说话,也能开导开导她。傍晚回家后,堂姐还没有走,两个人还在房子说着话。妻子见我回来了,说饭在锅里留着呢,趁热去吃,吃完饭了,去找地方睡觉。咦,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自第二个圣诞节过后,尤其是从老家回来后,妻子从来没有正儿八经,高高兴兴做过一顿饭,全是等我回家后做饭,由于我的厨艺不怎么样,每顿饭只是凑合着吃。当时再没想什么,忙吃完饭,就又出门去单位值班室了。
第二天是个礼拜天,睡足了懒觉,9:00时多回的家。一进门,只有女儿一个人爬在桌子上做作业,见我回来说妈妈和阿姨去市区了,晚上才能回来。
这天晚上,妻子回家时都快10:00时了。她一进门,就摇醒了我,说终于找到了。我迷糊着说是儿子找到了?!没有,是找到爱我们的救主了。我还以为是儿子找到了,白高兴了一阵子。睡吧,都几点了。可妻子全无睡意,在耳旁不停地说着什么耶稣、祷告、救恩、作礼拜信主啊什么的。我一边嘴里哼哼着应付她,一边心想,可别又去上了什么当,但看她那难有的高兴劲,也真不想扫她的兴,翻过身睡自个儿觉去了。
自从妻子堂姐来过家后,妻子像换了个人似的。没有了以往的秃废状态,不是她往堂姐家跑,就是堂姐来家找她去教堂,反正白天在家里再也见不到她人影了,要么几天也不回家。只要一回来,不是在灯下看圣经,就是跪在床边祷告,渐渐也影响的我在想,耶稣是哪方神灵,竟能让妻子返老还童了一样,把个愁眉苦脸,像戏剧里的变脸戏法,换成了整天喜乐的脸了。心里又一想,只要妻子她高兴就行,总比原来窝在家天天以泪洗面,差点忧郁的疯了好吧。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妻子突然对我说,你明天请个假,和我去个地方。我说什么事,她说你去了就知道了。直到第二天我和她坐上了公交车,她才告诉我,说是自从她信了耶稣后,天天向主祷告,求主给咱找到儿子。前天礼拜天在教堂听完证道后,又去参加祷告组祷告。一位姊妹说在为咱儿子祷告时,忽然脑子里记起市植物园旁边有一所儿童福利院,不妨去找找。哦,又是听了她信的那个神启示了,又有了今天寻找。一想到妻子去年信巫算卦到甘肃找儿子无果的情况,摇摇头想说一万个不相信,但看到妻子认真期盼样,到嘴边的话硬是给咽了回去。
到了植物园终点站,下车打问着找到了儿童福利院。进了他们大厅,一眼看到迎面墙上宣传框里好多儿童照片。走近一看,惊吓了一大跳。儿子的照片就在上面第一排的第三个,还乐呵呵的笑着,只是下面名字换成了王刚。快看,这不是咱们的儿子吗!我一把拉过妻子,指着相片说。妻子也仰头看了看,就是他。此刻的我们俩个,就像温度计掉到了热锅里,心脏温度直线上升,还怦怦狂跳个不停。急忙跑进办公室,也没有看清里面有几个人,连比带划的朝他们喊着想要说的事情。也不知道我们喊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些什么。一位年轻姑娘拉过一把椅子让我们坐下,又递过来一杯水说,喝口水慢慢说,别急。直到这时才知道刚才我们失态了,也看清了办公室四个人,全是女的。有三个人是外国人,只有给我递水的姑娘是中国人。待她们听清我们来意后说,一会儿孩子们放学了,见个面先互相认识一下,毕竟还没有得到孩子确认呢,是的、是的。我忙着使劲点头。
从给我端水的姑娘介绍中得知,这所儿童福利院,是国际无国界医生组织办的,工作人员全是世界各国的志愿者。那三位女士,其中一个非洲,一个是荷兰,一个泰国的。她们在这座城市主要是办老年福利院,主要收住那些无家可归,无子女赡养的老人,但在办的过程中,也不断有送来流浪孩子,顺便也就办起了儿童福利院。又因为孩子们处于学龄区,由院方出资在附近小学插班读书。说着谈着,不知不觉到了学生放学时间。我已听到了门外孩子们喊叫、说话声。我第一时间冲出门去,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儿子,喊了声“毛毛”,儿子一怔,朝我跑来,我抱住扑到怀里儿子,泪水不由已夺眶而出,妻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一边用手抚摸着孩子的脑袋,一边自己也在抹泪……
第二天,我们办好了一切手续,把孩子领回了家。回家后我们一家高兴的不得了,妻子天天给孩子做他最爱吃的饭,女儿也是高兴的连走路都是跳啊蹦的,一家沉浸在团圆的喜庆中……
到了这一年的圣诞节,我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教会,参加了教会的平安夜、圣诞节聚会。在主的大家里,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两天听了三堂证道,也看了妻子她们诗班表演的文艺节目。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从心里信了耶稣基督。第三次圣诞节是在主家里渡过的,蒙了上好大恩,是主救了我的全家,儿子这个浪子终于回家了。
(后记:再交代三点:一是自那次在主家里过了第三个圣诞节后,每年的圣诞节,无论天晴天阴,刮风下雪。我都会带上两个孩子去教堂过圣诞节,这已成了我们家的惯例,雷打不动;二是两个孩子现已成人,女儿已成家,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儿子毛毛在南方一个特区城市工作,也处上了女朋友;三是妻子和我都已退休,现在同一个教会作侍奉,我们全家都成了神的儿女。)
(本文作者是福音时报西北地区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