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精神,崇高而伟大,可它往往是在卑微和平凡之处显现其光彩。从最初教会内一个8平方米的福音门诊开始,到泸州市首个社区卫生服务站,再到如今的福音医院,它爱的使命是落在每一个来往的患者身上的,希望他们能“医得起,医得好”。
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红十字标志提醒着这一切。泸州福音医院坐落于泸州市江阳区濂溪路,在路口右转处,医院前有绿树。“福音医院”几个字印在蓝色底板上,两侧挂着医院的招牌,上方写着“慢性病专科 椎间盘专科、骨关节……”,一排字显出了医院的特色。医院两层楼高,走进去之后通向不同科室。
这个医院,服务着整个濂溪路社区的居民。走到公共卫生科,笔者看到几个摆满资料的架子,了解才知,那里存放着社区所有居民的档案,工作人员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进行随访跟进,详细掌握每位居民的身体健康状况,以便在必要时提供服务。
单纯服侍的心 艰难的起步
公卫科主任兼福音医院财务部负责人吴晓燕回忆起了福音医院开办时的境况,她和泸州教会的廖晓琴牧师一起,是最早的发起者和见证人。当时,教会有欠债,为了帮助缺医少药的弟兄姊妹,廖牧师等人还是决定继续开办福音医院。这既是继承传教士的精神,也是在新时代里实践耶稣“爱人如已”的教导,切实地服务有需要的人。
福音医院的前身是加拿大传教士于1911年在泸州三道拐开办的临时药房,之后这位传教士将药房改建成为福音诊所。此后两年,在当地信徒的共同努力之下,1913年,来华传教士们将此福音诊所建成了泸州地区第一所西医医院,即泸州福音医院,
护国战争期间,该院为当时战乱之中的士兵和平民提供了许多便利,特别是借助西医疗法在外科骨科上彰显出来的优势,当时的福音医院成了当地患者最美的“福音”。“所有的病人,从乞丐小男孩到当地高官,都对福音医院表现出友善和敬佩的态度。”这是当年出任泸州福音医院院长的加拿大人I. E. Revelle在其回忆录中的记载。
在抗日战争时期,福音医院救死扶伤,发挥过较大作用。1939年10月,泸州福音医院遭日军轰炸被毁。一直到1945年,在当地信徒与传教士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才得以重建,并被更名为基督教泸州仁济医院,医院规模有所缩小。1950年时由政府接管,与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的部队医院一起成立川南人民医院,现在发展成为西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泸州福音医院的历史从此打上了一个暂停符号。
1982年,党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全面落实,泸州教会重新恢复礼拜。泸州教会看到社会的需要,本着“小地方也能发小光”的信念,于2000年启动福音门诊,当时教会资金缺乏,就鼓励弟兄姐妹们奉献捐助,两百三百地筹集资金。
廖牧师告诉笔者,当时较大的一笔奉献是两万元。她遇到了一位来自福建的修隧道的老板,因无法收回20万工钱而焦急不已。“当时我们在教堂,我就告诉他说,我为你祷告,如果你能在一个月内收回这20万,能否把十分之一奉献给教会呢?”那位老板一听,就说,如果神应许,他会在收到款后的第一时间把奉献款给教会。
后来,事就这样成了。
泸州教会就在没钱、没医生和没空间的情况下办起了福音门诊。“我们当时只有芥菜种般的信心,每天祷告。”廖牧师说,福音门诊创立之初,她和其他两位医生一起,常常背着医疗箱子下乡,她去教会讲道,进行灵魂的喂养;另外两位同工进行肉体上的医治,“有病的人用得着医生”,这是福音医院坚持的,要给病人带去健康与福音。
“福音医院好比一个胚胎在母亲身体里面发育,慢慢地成长到今天,我怎么可能离开?”提起过往,吴晓燕微微一笑,一路走来,她对医院充满了感情,曾多次拒绝其他高薪工作。
说起初期的艰难,福音医院的现任院长钱万永告诉笔者,福音医院想实现自养,可现实是,没钱、没人才,只有几个医学毕业生和其他工作人员,每个月拿400的生活费已经半年了。而他的承诺是,如果自己来当院长(当时他只是福音医院的义工),那绝对会想办法,至少不能发不起工资。
怎么办呢?他开始通过门诊获取收入,医院也没有其他得力的医生,门诊和手术都靠他,基本上早出晚归。20多天后,靠此得来的营业额是两万七千多,除去水电费只剩几千块,一算,光是发工资就需要七八万,这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钱院长分享,早期的艰难是这样克服的:身为骨科医生的他,依靠老本,给很多断腿的人做手术,很多环节都由他一个人完成,节约了人力资本,同时也省下了钱给大家开工资。“那个时候,我们就依靠看门诊病人、给断腿病人做手术和取钢板活过来的。”说着说着,他哈哈笑起来。
毕竟是公开的医院,想要正规化是需要专业人才的,达到一定的人员资质。“2010年我开始当义工,就知道医院在医疗方面缺乏人才,整个医院的建设架构不清楚是主要问题。教会里面办事情,需要按照规范来做。” 因此,在经营状况稍微好转后,福音医院就开始聘请专业医生和护士,使医院的运转正常化,进入良性循环。
“国内教会办医院啊,很多缺乏人才。”他这样感慨。
慈善惠民 让患者“医得起 医得好”
2002年,在泸州市民宗局和卫生部门的支持下,福音门诊从教堂搬迁到了70平方米的自养楼内,开始承接泸州市首个示范性社区医疗服务站,为所在社区的一万多居民、信徒服务。2007年,福音诊所被四川省卫生厅中医药管理局和省民政厅授牌“四川省社区医疗标准化建设达标机构”“优秀社区医疗服务中心”。
2010年,经政府主管部门获批,在香港医疗关怀公司等机构的合作支持下,福音医院建成这所被停办了60年的教会医院最终得以“复活”。此次重建后的医院,毅然起用第一名称——泸州基督教会福音医院。医院使用房屋面积为3500余平方米。
政府将教会医院纳入新农合、城镇居民医保报销等惠民政策中,并设立了福音关怀基金,协助解决老百姓看病贵的难题。2016年,福音医院又拓展为两间,在泸县设立分院,现有医护人员300多人,病床400多张。医院把正常收入的利润奉献社会,为上千贫困患者减免了医疗费用,让他们看得起病,得到一视同仁的关怀和照顾。
福音医院的福音精神,是落实在每一个故事里的,笔者就听过几个:
为一个在车祸中断腿的留守儿童免费做了手术,这是院长钱万永讲述的故事。那个孩子跟着奶奶生活,有天遭遇了车祸,司机逃逸,在去其他医院治疗后还未痊愈就花光了钱,只能离开。钱院长帮助其治疗后,还给他心灵的关怀,没收任何费用,只是给他开了一个爱心欠条,“当有一天能帮助别人了,希望你去还这个爱的债。”后来,当这个孩子康复后,他和奶奶带着亲手种的一大背篓白菜,向福音医院院长和护士们表示感谢。
还有一次,医院筹集爱心款2万元,为一位绝望的老人做了假肢。
在福音医院参观的时候,笔者恰好碰到了一位患者。钱院长介绍说,这位患者本来因病瘫痪,去了很多医院但未查出病因,到了福音医院,被查出患有脊髓瘤,只能做手术。“我们有个老乡是多发性脊髓瘤,治疗费用是20万。”那位女性患者说。而她在福音医院的治疗费用是两万多,还能享受社区医疗报销,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她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对于个体困难户,福音医院的做法也减轻了国家的财政负担。”廖晓琴牧师说。
这位平易近人的钱院长,说起自己的经历时侃侃而谈。作为医生,他的志向就是让患者得到切实的帮助,尤其是针对贫困患者,他更想实现“慈善惠民”。可是,“没有乞丐愿意做慈善家”,这话,在将近一个小时的交谈中,他跟笔者至少说了两次。
在到福音医院之前,钱万永因个人成就,并评为泸州市劳动模范,因为通过大数据对比,他的人均花费指标很突出。“我扎根基层,想让老百姓医得起、医得好,因此,平时看的病人的量很大,但平均下来费用很低,用中低端的方式赢得了很多病人的信任。”
当福音门诊想扩大成为医院时,廖牧师就找到了钱万永,希望他能到福音门诊工作。看到教会办医的理念和自己的相近,钱万永就答应做义工,他当时想的还是自己开医院。在后来的接触中,他感觉教会的人很不一样,“我了解了信仰,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工作的地方。”于是,他接手了福音医院的活儿,担起了院长。
“医得起,医得好”不仅仅是一个口号,福音医院更是将它融入到了每一个患者身上。钱院长分享,在看病时,他一般采取常规手段治疗,比如一些疾病,可以采取小的手术,同样能把患者治好。“在可以把控的地方,让患者少花费,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可以进行救济,我一直坚持慈善惠民,坚持每个月为5个贫困人员进行免费治疗,同时不让医院的收入受影响。”
作为院长,他已经能很好地把控,实现医院的正常运营,又能惠及患者。在管理上,医院采取医生收入和患者脱钩的方式,鼓励医生多看病人,并且将病人服务好,而不是在患者身上多收钱、多开药。如果有贫困患者,那就不收费,但这不影响医生的收入,只要干活了都可以得工价。
“教会办医院,除了凭着信心和爱心,还要注重圣经智慧和管理学的法则,实现更好的经营,请更好的医生,提高医术,得更多的收入,才能去帮助社会底层的人。”钱院长说。
“如何建立教会医院,在中国大陆是个新的探索。我们必须摸索出一条走得通、走得稳和走得远的路,让患者医得起、医得好。”这几年来,他思考了一些问题,也希望想办医的教会人士能够想一想:第一,我们办医的目的是什么,如何支撑其福音精神?第二,如何吸引人才,只有志愿者没有医生的不是医院。第三,需要正确稳定的机制,让这个组织焕发出活力,在福音和服务的功能上可以齐驱并进;第四,是否做好亏损的准备?这不是简单的事情,医院自己做慈善,需要考虑运营问题。
同时,笔者在走访的过程中了解到,泸州福音医院也面临挑战,院内的医疗设备已经使用七八年,开始老化,放射科和化验室的尤其需要尽快更换。“设备不行了,已经用了8年,本来每周可以用这仪器给10个人看病,现在都压缩到3个了”,钱院长指着一个设备说,“需要换一台新的。”
绕着医院走了一圈,病人依旧来来去去,笔者看到,在住院处,连走廊里都摆着床位,有患者躺在上面输液。
在各种挑战下,福音医院依然坚持,让每个患者医得起、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