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底的北京，寒风渐渐凛冽，87岁高龄的季剑虹长老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中国基督教第十次代表会议。他从1950年开始在教会服侍，参与教会事工也关注神学教育，后来担任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主席和金陵协和神学院常务副院长。会议间隙，福音时报采访了季长老，谈到中国教会面临的挑战。
“走访基层教会，对我来说是一个很习惯的事情。”他说。从基层教会到基督教全国两会，季长老有观察和思考，退休多年仍在关注中国教会状况，在访谈中，他特别地谈到了中国基督教神学思想体系建设和热点话题“基督教中国化”。
季长老认为，我们所处的是变化和发展中的中国，不同以往，整个环境在变化，变化不一定是坏事，因此在这个过程中很难保证绝对化，会出现一些矛盾。“根据我的理解和认识，中国教会现在处于一个根本性的变化过程中。其中，一部分同工对教会有负担，要使基督教成为中国真正的基督教。”
有中国自成体系的神学思想，是关键
对此，季长老说道，过去的基督教在中国多年，但从根本意义上来讲，这是“西方的基督教在中国”，神学思想体系、管理和行政都是从西方过来的，而且有多种宗派和国家背景。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成立之后，教会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基督教依然是西方的”，因为还有教派的痕迹。“我认为，中国教会有进步和变化，但依然是西方的，不是中国的，要使中国基督教真正成为自己的，神学思想体系是关键和核心。”他说。
“现在中国基督教处于一个变和发展的关键时刻！”季长老告诉福音时报，中国基督教第十次代表会议要研究的就是建立中国基督教自己的神学思想体系，尽管内容还不够具体，比如“什么是中国基督教神学思想体系？这个体系和过去的体系区别在哪里？”，但他认为，这是一个新起头。
中国教会面临着现实挑战，季长老认为不能用外国的标准来要求中国。他解释，中国过去的宗教，除佛教之外基本没有什么理论基础。同时，他认为，佛教的理论体系也是少数有水平的人才能掌握，对于普通的信徒，烧香、拜佛和求平安，就是他们的信仰，基督教和天主教也是如此。
“建设中国自己的神学思想体系，这是一个基础和重要的工程，这样能让基督教提高到一个相当的水平。”季长老说，这样的工作重点是在牧师和传道人那里，跟一般的牧者不一定谈神学，因为对他们来讲，现有的水平可以满足信徒要求了，信徒很简单，没有神学思想基础。
“要建立真正有思想和水平的中国基督教，就必须有中国自成体系的神学思想，再回过头来，用这个体系建造中国的基督教。这就是现在中国基督教面临的问题。”
可问题是，自1998年“济南会议”提出神学思想建设之后，中国基督教会就在探索，如今过了20年，如何建立依然是问题。季长老认为，这不是一两句话的问题，需要摸索，而且和教会领袖有很大关系。“所以，中国基督教正处于这样的关键时刻。如何能建立新的神学思想体系，既能体现基督教信仰的纯洁性，又能与社会主义社会现实相适应，这是艰难的工作，但总有一个开始。”
很多提法已经从“宗教中国化”变成了“宗教中国化方向”，令人欣慰
对于“基督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让人想到了目前政、教、学三界都很关注的热门话题“基督教中国化”，而且有很多提法，比如将基督教和儒家、道家相结合，那季剑虹长老如何看呢？
季长老认为，各样的提法都有，并不奇怪，一些东西会逐步舍去或者建立起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他特别指出，“基督教中国化”和“基督教中国化方向”是有区别的：“中国化”有特定的含义，是一个政治性用语，在一般人的意识当中，包括西方国家的一些人也认为，“中国化”就等于马列主义化和社会主义化。而“中国化方向”则不同，它包括马列主义的和非马列主义的东西。包括“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提法也是，我们不说“与社会主义相适应”，因为“社会主义”是马列主义，而我们现在建设的社会主义社会，除了马列主义外，还有与马列主义不相矛盾的东西，也要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
因此，季长老说：“基督教只能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而不能提出与‘社会主义’相适应，否则就改变了信仰，就成了马列主义信仰而非宗教信仰了。‘中国化’和‘中国化方向’在本质上也是这样的问题。”同样的，对于“宗教中国化”的提法，他也认为，中国的五大宗教有不同的信仰和教导，这一提法让一切都变成社会主义化了，那就成了一个信仰，五教变成一教，这是违反马列主义辩证法、党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和客观实际的。
令季长老感到欣慰的是，现在很多的提法，已经从“宗教中国化”变成了“宗教中国化方向”。
中国教会还存在着很多挑战
此外，季长老还谈到了中国教会存在的问题，他并不避讳，谈到了几点。他说，虽然自己已经离开基层十多年，但是仍然能看到发展中暴露出来的或者存在已久的问题。比如，有基层信徒曾找他，谈到自己的聚会点被要求关闭，因为对方说，教会信徒格格不入，信仰有违传统的教导。经了解才知道，信徒们在信主之后变得不再和睦，原因是他们认为“非信徒是魔鬼的儿女”，因此不能与之相爱和来往。这样的事例让人哭笑不得。
再比如，有的信徒不参与社会经济建设，只是祷告和仰望，认为如果热爱和参与，就参与了世界的事，爱主的心就没有了，这样会被魔鬼所俘虏，所以他们不做事情。季长老希望年轻一代信徒能把信仰和事业联系起来，不让两者冲突和对立，而是让信仰成为参与社会建设的动力。“这也是我们讲的‘生命的见证’，生命不仅仅是理论的，而是实在的行动，现在的中国教会建设，需要牧师和传道人提升自己的水平，帮助信徒在观念和行为上改变，让他们充满生命力。”
中国教会还存在着其他挑战，比如国内神学院的发展和社会大学的水平有差距，教会在牧养和文化上挑战很大，西方的东西吸引着年轻人，教会也无法回避这样的客观矛盾，但季长老认为，我们不完全否定西方的，它有其历史经验，但我们不能照搬，而必须有自己的东西。“在发展的过程中，存在问题并不奇怪，解决问题需要一个过程，但我们不能拿这个来减轻自己的责任。”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