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婶的老人机像苏婶一样进入病休,多少日都不哼一声,但自今晨突然病愈似的,铃叫不止。
大女儿来电唠半天,二女儿来电唠半天——不,半年。三女儿在海南,犹若越南,四百多天难见一面,这刻也突然来电,只是老占线,不觉急眼……
女儿们虽一口一个“老娘”叫着,其实苏婶还不老,只是老伴不老时就走了,一个女人拉扯大三个孩子,山里的生活,把不到六十岁的她,折腾成了六百岁,发已半白,腰已半弯,人已半埋——她常这样说自己。
尤其是前几年,小女儿也最终飞出了这山沟,而自己的老娘也最终不再往自己这边跑了,苏婶跌进了一种摸不着天,也挨不上地的无着无落中。
女儿们的突然来电,让她幸福的找不着北,却言不由衷的嘟囔:“你们忙就别老往家打电话,我又不缺吃不缺喝,甭老挂念着……”拿手机的手却捏出汗的紧捏着,怕捏不紧那头的话音就一下断了;并且一直抖,好像要把听音不见面的宝贝闺女抖出来——
遥远小山村里的苏婶心里特嘀咕,今日闺女们惦记她都扎堆了!那份叫幸福的甜暖感觉,一下焐热了她的老寒腿,捋直了她的老弓腰。
她不知道山外世界,流行起了一个日子叫“母亲节”,女儿们是在微信群里被提醒,孝心流行性发作——“母亲节”打给母亲的电话,不知是为母亲而打,还是因节而打?
小女儿的娇嗔,一再喊着“母亲节快乐!——”才让苏婶恍悟到答案。女儿们热闹的电话铃响,到底散席了,一切复归寂然。
苏婶一石惊起千层浪的心却怎么也平伏不下来,她的手顾自抓起手机,两眼还呆在别处,手指已戳上了几个号码。苏婶把手机放到嘴前,而不是惯常的把手机按到耳朵上,手机里是一个女人叽叽哝哝谁也听不懂的话,苏婶一哆嗦,她那边就应该说这种话——
“娘,你怎么样啊?我一直忙不能去看你,这两年多了,你也不再来了。你、你应该都挺好吧——”说时,苏婶眼泪、鼻涕一呼百应。这时,手机里那个女人不像人话的怪话,变成了能听得懂的人话——“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但已经进入状态,或者已经没有了状态的苏婶,已经顾不得这些。
“娘啊,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不容易,三天两头地跑来帮我!把别人孝顺你的再拿来给我。就操心着我这个最不出息的孩子。你老叫我信耶稣、信耶稣,可我有三个孩子,都挺出息的,我信啥耶稣?现在我才知道,谁都指望不上——
“我打算着,等孩子大了,好好孝顺你,现在孩子大了,你却不用我了。其实,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因为你说耶稣很好!你也好几次和我说,你每天都在为我信耶稣祷告,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还在为我祷告,没有哪个当娘的会害自己的孩子,我也想通了——
“今天三个闺女给我打电话,说是啥母亲节,就是专门给当娘的立的一个节,她们都给我打电话,我也给你打电话。并且,我也只能给你打个电话了,也顺便告诉你,从今天,我也好好信耶稣了,你就不用那么挂念我了。我对你别无能报了,就这事听你的话,也算能尽的一点孝心……“
”啪啦——“一声,苏婶的老年机突然从她手中沉重的滑落,就像两年前母亲在她怀中突然而去一样。苏婶的泪水打湿了手机,却打不通“母亲节”的电话。
原来,许多母亲的电话,等到“母亲节”时,就已打不通了——
注:本文为特约/自由撰稿人文章,作者系山东一位传道人。文中观点代表作者立场,供读者参考,福音时报保持中立。欢迎各位读者留言评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