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豪是2012年的传奇,在即将被裁员的那个夜晚,他的人生完全的逆转,一举成为举世闻名的球星。林书豪最近回到中国,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柴静对他进行专访——《与骄傲为敌》,整理如下:
华裔、哈佛生、冷门球员,他一度被认为不可能在NBA立足。得分、连胜、三分绝杀,他在一场场比赛中爆发。从饮水机管理员到明星控卫。全世界因为他而多了一个单词:林来疯。
他一夜成名,美国总统奥巴马用“伟大”来形容他,人们甚至把他与迈克尔-乔丹相提并论。这个本来只能睡在队友沙发上的板凳球员,成名的比赛是本来可能被裁掉的最后一场,所以用“疯”字才能形容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故事,他身上所有的能量、速度和传奇。
就在他将被裁掉时,终于得到上场机会,率队取得7连胜,这一切只发生在12天里。他的球迷以几何级数增长,球衣销量超过科比-布莱恩特等球员。
主持人:第一次听到人们喊“林来疯(Linsanity)”这个词有什么感受?
林书豪: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周之后,我意识到大家都在这么说。那时我想,哇,这真的火了。
(姚明:“我没有想到他能打得这么好。”奥巴马:“这个故事很棒,他看起来是个伟大的年轻人。”)
主持人:哪一件事情会让你更高兴?是奥巴马夸奖你还是你被用来跟乔丹作比较?
林书豪:奥巴马的夸奖让我受宠若惊,我知道他也是哈佛毕业生。把我和乔丹作比较对我来说意味着很多,因为他是我最喜欢的球星。
(今年2月,曾有记者问科比对林书豪的看法,他说:“我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我会回去看看新闻。”但在与林书豪打完一场比赛之后,记者问科比对林书豪有什么建议,科比说:“见鬼吧,我还能给他什么建议,他在我头顶快砍下40分了(实际上38分。)”
主持人:所有人都说你如此受关注是因为你是个亚洲人。如果是个黑人,就不会受到这样的关注。
林书豪:作为一个亚洲人,让我的故事更吸引人,更有新闻价值、更珍贵。但是同样的,作为一个亚洲人,也意味着我必须打得更久,不断成功,才能得到同样的尊重。
主持人:也有一种声音说,你的成功是因为NBA要制造一个明星,要替代姚明,为了中国的市场。
林书豪: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林书豪一岁多,头还没有篮球大,就抱着篮球踉踉跄跄地走路,五岁时,父亲训练他开始打球,在家里的后院,一边放着乔丹打球的录像,一边模仿乔丹的动作。)
主持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它(篮球)?
林书豪:它是一种很自然的事,无论我在哪儿打球,它就像释放我的渠道,我可以逃避世俗的一切,好的时候,不好的时候,我都跑到篮球馆,它是我的避风港。
(打篮球曾经是林爸爸的梦想,他身高一米六八,从来没有正式打过篮球,但为到能够在现场看NBA,他从台湾去了美国,攻读计算机工程博士学位。孩子长到五岁,林爸爸就带着林书豪跟哥哥弟弟,一周三练,四个人,二打二。)
主持人:很多人说你打不了NBA,那里不会有亚洲人出现。
林书豪:我想说他们错了。你永远不会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总是对自己说,我能打多久就打多久。
主持人:所以你说过自己是一个顽固的家伙?
林书豪:是的,我非常顽固。不过我想,如果一个人想变得伟大,就必须有一点顽固。
主持人:你上高中的时候才1米6高,很多女生都比你高,你会为这个受折磨么?
林书豪:是的,这是挺不幸的。那时很多朋友都比我高,我就像个小婴儿似的,他们都会拍我的头。我总是生我爸爸(1米68)的气,他太矮了。我妈妈(也是1米68)在女性中身高已经算比较不错的了,所以我爸要承担80%的责任,我妈承担20%。我自己可没有责任。不过后来我长高了,我要向他们道歉。
(林书豪很好胜,他说当时只想赢,只想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但因为厌恶训练,被主教练踢出。)
主持人:为什么事情?
林书豪:我讨厌训练,我只想比赛,我喜欢比赛,真正的比赛。我觉得大家过于看重训练了。
(他不耐烦乏味的训练,喜爱看人们眼中自已的样子,林书豪身边的人说他有天分,篮球与功课都没有耽误,他考上哈佛经济系,凭借的是超过98%竞争者的高中成绩。但到了哈佛后,他受到重挫,在黑人球员统治的大学球场,他不能再跟高中一样得分如探囊取物。作为亚洲球员,坐在场边时,有时候会听到人说:“滚回中国去吧”,或者称他为“中国佬”。)
主持人:那里的球迷会冲你叫嚷或者扔东西。
林书豪:有几次我很不安,很愤怒。所以我告诉裁判,这样的话我无法完成比赛,你必须让他们停止。
(在哈佛上了一年学后,林书豪在暑假主动去找了当年把自已踢出训练的高中教练,要求对自已进行魔鬼特训。他们一起制定魔鬼训练计划,上午两个小时体能训练,下午三个小时个人技巧训练,严格控制饮食。大学毕业后,林书豪没有去找工作,因为在金融机构实习时,他的感觉就像囚禁在动物园里的动物。林书豪的妈妈说,他们决定养他两年。哈佛史上,曾经出过八位美国总统,但只有两位NBA球员,最近的一位,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
主持人:你的朋友会不会劝你说,你去哈佛的话,你当总统的可能性都比你进NBA要高。
林书豪:如果别人告诉我,我不能做什么,我反而更想把它做好,这就是顽固吧。
(心气极高的他,在踏入NBA之初就遭受惨败。2010年6月24日,对自已期望甚高的林书豪在NBA选秀大会上意外落选,这让林书豪很失望。落选当天,林书豪和家人买了150根辣鸡翅,林书豪一人就吃了40多只。)
主持人:为什么选鸡翅呢?
林书豪:因为它真的很美味。
主持人:吃了之后感觉好受么?
林书豪:心理上好受点,实际上身体感觉很难受,我吃得太多了。
(2010年7月21日,林书豪与自已家乡球队金州勇士签约,这也是他成长中最喜欢的球队,他也受到当地华人球员的支持。但事实上,在勇士的一年多时间里,林书豪几乎没上场的机会,先后三次被下放到发展联盟。2011后11月9日,他被勇士裁员。随后他签约但不到一个月,他再次被裁员。)
林书豪:那一年很困难,我没作好准备。一场接一场的比赛,全是糟糕的比赛。
(2011年12月27日,尼克斯在用一份无保障合同签下林书豪,在23场比赛中,他总共只出场55分钟。尼克斯原来打算在2月10日合同到期时放弃他。但在2月5日尼克斯对阵篮网的比赛中,主力球员受伤,主教练决定给林书豪上场机会,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他在尼克斯的最后一战。心疼儿子的林妈妈向上天祈祷:请让我的儿子输掉比赛吧,请让他离开NBA。)
林书豪:每次看到教练或者经纪人从我身边走过,我都会朝另一个方向走,回避他们,我会偷偷回过头看他们,看他们会不会把我炒掉。
(他忐忑不安地替补上场,他脸上的表情就像参加一场战争。结果他迎来了爆发,砍下了25分、5个篮板和7次助攻,妈妈和哥哥在场边高兴得跳了起来。尼克斯也迅速将他的合同转为保障合同,年薪76万美元,他在纽约租下公寓,结束在别人沙发上打发夜晚的生涯。)
主持人:在那天上场之前,有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
林书豪:我就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我将用自己的方式打好比赛。这一年半的不得志,都在这一晚释放出来。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候。
(在之后的比赛中,尼克斯连战连捷。2月11日,尼克斯主场对阵湖人的比赛中,林书豪砍下了个人职业生涯最高38分,带领球队取得了胜利。)
主持人:与科比见面的时候只是碰了一下手,但是好像你们俩谁都没有看谁,为什么?
林书豪:我只想祝他好运。我不想过于尊重他,也不想不尊重他,只想以正常的心态对待比赛。
主持人:你心里对他有畏惧吗?
林书豪:科比在赛前说过一些话,让我有些不舒服。但不管怎么样,和他打比赛很让人激动。那一次我真的很想赢。
主持人:全场都在喊MVP,你有什么感觉?
林书豪:听到人们喊这个,我就会罚丢球。所以我想别这么喊了,我会罚丢球的。
(2月15日,尼克斯客场对阵猛龙,林书豪投中了绝杀三分球,完成17分大逆转。)
主持人:对阵猛龙那个绝杀,不会压力很大么?你那时觉得自己能控制住那个球吗?
林书豪:不会的,就会觉得像个小孩一样,倒数“三二一”,然后把球投出去。我知道自己要投这个球,不管能否投中,投出去后计时器的时间都应该是0分0秒。
主持人:投中后你不断冲自己点头,怎么想的?“小林,有你的?”
林书豪:是的,我在想我们还在前进,还能一直赢球。
主持人:有人说你是运气很好,才会有“林来疯”,你怎么想?
林书豪:别人会说这是运气,我会说这是天赐或者奇迹。
主持人:那你会担心有一天运气没有了么?
林书豪:不,我尽量不这么想。
(4月,林书豪当选《时代》2012年度百大影响力人物,他的球衣销量居美国第二,超过科比等人,6月,他当选ESPY年度最佳突破球员。)
主持人:你才24岁,你的故事有个很传奇的开头,这个故事将来会是怎么样?
林书豪:我已经成为了一场球的奇迹、一周的奇迹、一个月的奇迹,现在我是一年的奇迹。我的终极目标是成为职业生涯的奇迹。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大潜能,但我会尽力发掘。
2012年,林书豪在东莞参加过一场友谊赛,那场比赛他打得不错,但在他下场后,对手把比方反超。比赛结束后,林书豪得到MVP奖杯,但他觉得非常难受,他认为得奖的应该是获胜方。于是他把奖杯扔进了垃圾桶,不过后来觉得过于冲动了,又从垃圾桶捡回来,留给了国内的一位朋友。他说自已不配得到那个奖。一年下来,他学会忍耐,经历了许多,也得到了与之匹配的奖赏。他刚过24岁生日,未来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