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必须要走出海外华人基督徒的流亡意识了。这种海外华人基督徒难以自拔的流亡意识,成了大陆基督徒被强加的身不由己的外在囚笼,在毫无意识之中而难以挣脱。
1949之后去往海外的华人,在大江大河的记忆里,深深刻下了流亡者的心灵印痕,成为如影随形的深层意识。
身处海外,无法融入当地的社会与社区,拼命工作努力挣钱,渴望构建自我同族同道的共同体,这是海外华人的人生路径。
因此,海外华人基督徒必然要在基督教的宗教王国里构建他们新的家园,在这个宗教共同体里满足失去故国家园之殇。因此,进入基要主义,进入时代论的一个宗教神学的逻辑中以获得一个新的整全人生体验,是最大的诱惑。由此,他们刻画了两种人生的平行并存:一个是世俗的谋生者的角色,现实的公共生活之参与与他们绝缘;一个是超凡的基督徒身份,凭借这个身份得以构建一个封闭的自我满足的宗教共同体,成为自己的灵魂安放之所。
因此,圣经的历史就是他们自身历史的印证,流亡的犹太人就是他们的同行者和前驱;不属此世的基督徒角色正是他们的安慰。在基督教的宗教世界里,他们找到了自身人生存在的意义,找到了心灵安慰的承载者,在一个异域他乡,作为当地社会的局外人,找到了自己的虚拟家国存在。
这就是海外华人基督徒的重建自我的神学逻辑,因此,他们必然选择基要主义的圣俗二元论作为现实的角色定位,必然选择时代论的宏大叙事重建自我的历史传承,必然在对未来期待的前千禧年末世论中获得满足,必然在圣经诵读和查考中沉溺徜徉。
然而,1980年代海外华人基督徒以宣教士身份踏上大陆之时,却是代表着基督教信仰的正统和政治正确。海外华人教会的高高在上之正统性权威感,在其肤浅而执着的导师与教父的谆谆教诲中,严厉苛刻的教导中,成就了大陆基督教历史的一个时代。
从此,这种流亡者意识的基督教成了大陆基督教的正统意识形态,成了大陆基督教所以为的基督教的全部面貌。大陆基督教成了海外华人基督教的附庸和跟随。
这种以不在现场之他者的身份意识来自我定位,是大陆基督教的角色错位之根源,成为大陆基督徒自我放逐的心灵塑造者,使得大陆基督徒完全与自身现实当下脱节,同样沉溺在封闭的宗教王国里自我满足,成为自身处境中的现实弃儿。
这种海外华人基督徒流亡者意识的大陆映射,是大陆基督徒的心灵之锁链。这种围城困境,必须突围,这个锁链,必须斩断,走出海外华人教会流亡者意识,才是大陆基督徒独立性品格之确立的前提。
惟其如此,大陆基督徒才能进入当下中国的历史进程中成为在场者,才能与耶稣的道路真理生命直面相遇,开始真正的自我塑造。
(注:本文为《福音与当代中国》杂志第二期卷首语,本平台蒙允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