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聋哑人，去教会听不见讲道，去聚会有益处吗？我们聋哑人听不见，去了在教会里干坐着，什么也不知道。”这是我最近收到的一个问题。首先，我想这位聋人朋友问的是“聋哑人去听人教会聚会有益处吗？”
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的回答“有益处”或者是“无益处”。因为我认识一位聋人姊妹，最初就是通过听人用笔写的方式而认识福音、相信耶稣的。当然这是极少数的特殊案例，这位姊妹的妈妈和姐姐都是基督徒，她从小便对基督信仰有所渴慕，内心早就成为好土地，所以她能忍受听人只靠文字，并且是用汉语语法来向她讲解福音。（后来这位姊妹加入聋人教会，实现了信仰的深入和提升）。
之所以说“能忍受”，因为这个过程对于大多数聋人来说是挺痛苦和枯燥的。聋人并不像听人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与我们说话的方式不同，一个用口，一个用手，其它都一样。我们认识的字，他们都认识，我们理解的事物他们都理解。”
其实，大部分聋人的识字量是很少的，对事物的理解也是很有限的。最主要的是，手语语法与汉语语法之间有着极大的差别，并且没有统一的规律，一地区一个样，甚至是同一地区的不同聋人之间也是有所区别的。不是说各地区聋人之间的手语语法完全不同，而是大体上一致，又略有区别。所以，当我们用文字去教导聋人时，那种痛苦和枯燥程度，不亚于普通中学生看英文著作，不能说都不认识，但只认识个别的字词或句子。
不知是因为听力丧失的原因所致，还是什么其它原因导致，国内外的聋人普遍都会出现大量使用倒装句的现象，例如“回家”会手语成“家回”，“不怕”会手语成“怕不”。也几乎不手语“因为、所以、可是、但是、并且、然而”等连接词或转折词。量词也不使用，例如“一把椅子”，聋人的手语习惯是“椅子一”；“一块橡皮”，手语是“橡皮一”。形容词倒是使用，但不是把具体的形容词手语出来，而是通过不同的面部表情和手语力度把意思表达出来。例如：小雨、大雨手势动作都是一样的，但面部表情和动作力度却很不一样。手语“小雨”时面部表情是平淡的，手语力度也是平缓的。而手语“大雨”时，面部表情则很夸张的，手语力度也会更重一些。“好吃”“很好吃”“超级好吃”也是同理，“好吃”的表情平淡一些，动作力度轻一些，“很好吃”的表情夸张一样，动作力度大一些，“超极好吃”的表情更夸张，动作力度更大。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我总是说“聋人的手语习惯”，而没有说“聋人的书写习惯”，因为绝大多数聋人的书写能力都远远低于他本人的手语能力。那些在手语沟通中，明明他们很熟悉、也理解的事物，用文字书写出来，他们就满头问号，一脸茫然，做出不明白的手势。
我说这些，是想让大家了解：聋人和听人之间的差别，真的不仅仅是“一个用口，一个用手”而已，差别之大，也不是一篇短文就可以描述全面的。未经过特殊训练的听人，即便全程用笔写，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让聋人明白一点点内容。更何况听人崇拜的过程中，并不会刻意为了照顾聋人而全程配备字幕，只是歌词、证道经文、讲道大纲部分有文字，其它都是靠聋人自行脑补。这样的崇拜，不能说毫无益处，但是可以说益处甚微。
我也听过不少老牧者强调“你（听人）就尽本分给他（聋人）写，他（聋人）就尽本分学，至于能不能明白，能明白多少，那都是圣灵的事。”老牧者爱聋人灵魂的心，非常好，值得学习，但这种简单粗暴的操作，有点迷信色彩，亦有点求神迹的嫌疑。
也有一些教会牧者做的很好，他们会请手语翻译在敬拜的全过程中进行手翻，这个比起干坐和脑补，肯定要好很多，但也只是针对于受过高等教育的聋人来说。然而，受过高等教育的聋人在我们国家并不是很多，并且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聋人中，能力与学历相符的更是凤毛麟角。引用聋人学者陈少毅在《直击聋人的软肋——文化知识水平过低》一文中的一段话，他这样写道：“2002年，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十五周年庆时，校方曾大张旗鼓地搞活动，目标就是希望为聋人争取硕士学位授予权。可是花了很大代价，结果教育部领导来考查，发现聋人学生书面语表达很差，教育部的领导无奈地说，‘这样的文化水平，也就相当于普通中学初中的文化，给学士学位就很高了，怎么能给硕士学位呢？’”
只靠手语，沟通生活中简单的事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要是想把一段经文或一个神学概念仅靠手语，无其它任何图片、多媒体、角色扮演等辅助手段进行讲解时，聋人是很难明白的。尤其还是对听人文化的讲道进行翻译时，聋人是更不容易明白的。
所以，我还是建议聋人尽量去到聋人教会或团契参加敬拜好。不要因为宗派不同、体制不同，或嫌弃聋人传道人讲道肤浅，而限制聋人信徒只能在本堂敬拜，这种限制很有可能已经陷入了撒旦所设下的网罗。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同城没有聋人教会或团契，毕竟在我国，目前拥有聋人教会或团契的城市还不是很多。这怎么办呢？
我的建议是让聋人委身到当地听人教会，也参加听人的实体敬拜，但敬拜的内容却不与听人同步，而是通过网络直播的形式，观看其它聋人教会或团契的敬拜内容。成熟的聋人敬拜，会在讲道过程中辅助很多图片，帮助聋人更直观的明白经文内容；用分角色表演的方式，帮助聋人理解人物关系；用大量适合聋人的比喻、案例来帮助聋人理解经意；更会用高度概括的方式，深入浅出的进行讲解。这样，即便是受教育程度不高的聋人，理解起来，也是不困难的。教会的牧者应尽量为其挑选就近城市的聋人教会或团契，因为是邻城，手语相通性更高，而且聋人信徒偶尔去和他们见面交流、参加他们的团契活动，都是可以实现的。
最后，还是呼吁更多的教会牧者们，重视当地聋人事工的开展。尽量差派有负担的同工去神学院或成熟的聋人教会，学习手语、学习聋人文化、学习牧养聋人的方法，让更多的聋人听到福音，相信耶稣。
（本文作者系黑龙江一聋人教会传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