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在北方的煤矿工作了三十多年,我的童年、青春期有一大半的时间在那里度过。矿区很偏僻,也很安静,那里也有一个小小的聚会点,我经常在那里参加聚会、敬拜神。聚会点的负责人是一个老姊妹,她年轻时是幼儿老师,所以对孩子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而且她对教育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如今,父亲已经退休十五年,我离开矿区也已经十五年。2024年新年来临之际,特别怀念矿区曾经的女传道人含香奶奶,特写下这一篇文章。
含香奶奶走近矿工的忧伤,以诗人的敏锐悉知其中的哀与泪愁,并以牧者的慈悲与怜悯给他们的精神予以疗愈与慰藉。有一个矿工,身患心脏病多年,到了晚年,每走一步路都气喘吁吁。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他学会了抽烟,以烟味与抽烟的快感来纾解病床的寂寞。但医生告诫他:要戒烟,家中的妻子也是极力劝阻他戒烟,可他自己却听不进任何关于戒烟的建议,依然我行我素,吞云吐雾。久而久之,他在妻子之间就有了关于戒烟的情感拉锯战,甚至妻子将他的久病不愈归功于抽烟,就这样,妻子似乎跟香烟有了不共戴天之仇,而他却有了誓将抽烟进行到底的决绝与义无反顾,当然,这孤军奋战的路上,他是如此寂寞,这正是“哥抽的不是烟,而是寂寞”。
到了62岁这一年,他的病情加重,医生表示无力回天,可妻子还是执着如初,相信还会有奇迹,并将他床头的烟收得一干二净。他临终之前,含香奶奶前去探望。老矿工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是在不停地抽泣。但他时不时地会用颤抖的右手摆出剪刀的造型。含香奶奶看到这一幕,就将矿工的妻子叫到一旁,跟她说了几句话,随后,一根香烟送到矿工的手上,矿工妻子递香烟时,没有任何表情,无悲无怒,有的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矿工手拿香烟,两眼放光,就像捡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似乎又一股力量注入到他的身体里,硬生生地爬着坐了起来,含香奶奶给他点燃了香烟,矿工一吸一吐,嘴巴一张一砸,动作娴熟而老练,这是一个老烟民最熟悉的样式,同时也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根香烟,最后一次吸烟。随着回光返照的消逝,矿工嘴里的香烟吸到了尽头,火光逐渐熄灭,矿工的身体也归于冷寂与落寞,不过他的脸上还闪烁着一丝些微的幸福感,这是最后一根香烟给予他的快感与享受,同时他望着含香奶奶,也是满含着一丝感激。给病人抽烟,似乎是一种悖论与讽刺,却也是含香奶奶对这样一个矿工最后的吊诡式的人性化的关怀。
复活节,当孩子们在描绘五彩缤纷的彩蛋时,含香老师却给他们拿来一个没有任何颜色的鸡蛋,且只是一个空蛋壳。大家很诧异,含香老师说:“当年,复活节前夜,坟墓里面是空的,是的,人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空坟墓而已。坟墓代表黑暗与死亡,也代表一种拘禁与束缚,让坟墓空着,也就是让我们生命中的黑暗、死亡通通消逝。而一个空蛋壳,也给我们无限想象的空间,因为是空蛋壳,所以我们可以往里面填充无限精彩的内容,这就寓意着复活的喻表给我们做了初熟的果子,而我们复活的生命将带来无限之可能。”
此时,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华灯初上、月光皎洁,矿区、矿工及孩子们,带着淡淡忧伤怀念含香老师,相信她会在天堂得享永生,也会在天堂为他们祈祷,同时他们也像当年的含香老师一样,传报大好佳音,见证主圣名。
注:本文为特约/自由撰稿人文章,作者系江苏一名基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