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8月15日,成了我人生中难忘的日子。2015年的这天,舅舅的一个电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他的声音很急切,他说,我父亲的生命因车祸危在旦夕,让我赶紧去北京医院见我父亲,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父亲车祸
我父母都是基督徒,他们都是朴实勤劳的农民。我是家里的长女,农村一般重男轻女,但母亲说,当父亲得知我是女孩时,他并没有不高兴,而是非常温柔地把我抱在怀里,哼着歌谣。在我十八岁那年,他们甘愿把我奉献给主,支持我读神学。
2015年夏季研究生课程刚结束,我带着美好的期盼进入了宝贵的暑假时光,因为考虑到这是最后一个暑假,我计划先不回家,趁着假期多看看书。然而,舅舅的电话打乱了一切。接完电话,我开始恐慌起来。我带着悲痛,泪流满面地奔向车站,坐上开往北京的高铁。然后我打电话给我先生,告诉他父亲的事。
我先生是平信徒,当时也在上学,他也从外地搭乘高铁去往北京,这一路,他一直用电话和信息安慰我。在飞驰的高铁上,我的大脑思绪万千,想起儿时,父亲经常用他的大手托举我,逗我笑;坐着他赶的牛车去地里;后来,他也常常用自行车将我放在前面的横梁上载我到集上赶集,一路上哼着他们那个年代的流行歌曲。等我再大些,有了我弟弟,父亲便出门打工,农忙时回来,挣钱供我读书。父亲话虽不多,但给我的印象总是面带微笑,对家乡的邻居们都非常热情,乐于助人。想着这些,我的心就悲痛万分。
一路上我都在祷告,没有很好的措辞,甚至无法用语言祷告,只是有一种紧迫感,我在内心不断呼喊着:“主啊,求你救救我父亲!”那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长途。
事发地在河北雄县的高速路上,父亲在14日晚上被老乡喊去帮忙装蔬菜,次日凌晨乘坐老乡拉蔬菜的货车去北京打工,他坐在副驾驶,在凌晨四点左右遭遇车祸,父亲乘坐的小货车撞在了前方一辆拉砖的无照牌无保险的大型货车后面。据警方调查,由于老乡疲劳驾驶,加之对方车辆在高速上因速度较慢,导致了这场车祸。
车祸发生的一瞬间,司机当场死亡,父亲则被撞击到了头部,重型颅脑损伤,多处损伤,尤其是头部和腿部受伤严重。从警方的取证照片来看,他的脖子被卡在前方破碎的挡风玻璃上,头钻出了挡风玻璃,承受了玻璃和前方货车货物的双重拍击,头部被鲜血包裹,身体扭曲变形,情况惨烈,十分危急。
司机的妻子在车里后座被撞击昏迷,清醒后打开车门光着脚,在道路上大喊,请求路过车辆支援。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经过了三个小时的煎熬,父亲被送到河北省人民医院进行急救,但被医生告知仅存一口气了,若是想保命就必须转送到北京的医院进行开颅手术,但在送医的路上有可能停止呼吸。
当时正值上班高峰期,警车在前方鸣笛开路,救护车及时将我父亲送到了离北京高速路口最近的北京丰台医院。我到达北京时,舅舅告诉我再有十五分钟就能送到更好的一家医院,但是父亲的生命体征只能送到离高速口最近的北京丰台医院了。当我到达医院,看着医护人员在抢救室中进进出出时,我的焦虑达到了顶点。抢救室中,生死就在眼前。
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前一家人都依靠他。而此时,我们只能靠着万物之源的神。在长达八个多小时的手术时间里,我内心不断问主,我父亲到底是死是活啊?那是我唯一一次觉得自己要昏倒了。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我恳求神医治父亲,我还没有准备好让他回家。
在我感觉筋疲力尽时,神的话临到了我:“或活或死都是主的人!”我的心瞬间得了极大的安慰,不再纠结我父亲生与死的问题,生,我无限感恩,死,我坦然接受。
我将神的回应打电话告诉了正值农忙无法来医院的弟弟,以及由我叔叔陪同刚下火车到达北京的母亲。母亲一进医院,看到我就浑身无力瘫倒在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那一刻,我知道我不再是无忧无虑天真的小姑娘了,一瞬间感觉自己长大了,同时想起了圣经中的话:“你要刚强,做‘大丈夫’!”
这期间,医生不断地让我们签字,不断地下病危通知书。医生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们,他们对我父亲的恢复不抱希望。医生的意思就是,除非有一个奇迹,否则父亲就无法存活。
就在以为父亲要离开我们的时候,手术竟成功完成,我父亲虽然在昏迷状态,但他闯过了手术的第一关,进入了重症监护室。为表达感恩,我买了五瓶水双手递给医生,医生从疲惫且迟疑的眼神中回过神来,随后接了过去,好像明白了眼前这个流着泪水的女孩的用意。
扛过感染,离不开众人的代祷
接下来的一周,我父亲是否能扛过去头部里面被感染的风险,又是一个揪心的、难熬的等待过程。前三天,他的鼻子一直往外流东西,医生说这种情况不乐观,细菌容易通过鼻腔感染脑部。第四天、第五天还往外流,有感染的迹象,医生给用了药,而且是最好的药。
医生说,若还继续流东西,继续感染,已无药可救,只能看我父亲自己的造化了。但是,我们一家人知道,我们的目光在神的身上。于是,家乡教会的弟兄姐妹、我所有的同学,以及同学们的教会都为我父亲迫切祷告,也为我父亲无私地奉献,帮助我家渡过难关。
我和母亲见到父亲已是第五天,这次检查,护士把他推出来。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父亲的头部已面目全非、肿得很大。我和母亲再一次失声落泪。虽然他意识模糊,我们仍告诉他:“主与你同在,我们陪你一起经历死荫幽谷,弟兄姐妹们都为你祷告,你要加油!”也许是听到了熟悉的亲人的声音,父亲竟通过肿胀僵硬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眼角也流出了泪水。那一刻,我知道,是主与他同在。
他的意识还没完全恢复,为了避免因疼痛难忍导致他乱动挣扎,他被绑在床上,很痛苦。护士告诉我,他开始发出声音时一直重复着“什么路啊”,我一听,我就知道应该是“哈利路亚”!在后来的几天中,护士说他经常“胡言乱语”。我感恩的是,他在意识混乱中,没有忘记我们的神。我们继续祷告,神真的施恩医治,鼻漏终于不流了。靠着主,他闯过了第二关。我父亲的意识也慢慢变得清醒了,在短暂的五分钟探望时间里,他通过听声音能辨别出我母亲和家人。
我相信祷告的力量,但我在医院里真正体会到了这种力量。有成千上万的人组成一个祷告圈,在为父亲代祷,这让我们感到鼓舞。
那时候我们最稳定的事情就是祷告。在一片混乱之下,祷告是一块我们赖以生存的磐石。神为父亲招募了一支祷告的军队。人们会告诉我们,他们在夜里被叫醒只是为了为父亲代祷。这是神给我们的礼物。祷告也使我们重新认识,从主的眼睛而不是我们自己的眼睛看事情。
医生说,我父亲的眼睛由于受到重创,有90%的可能会双目失明。我母亲说这以后可怎么办啊,父亲不仅不能工作养家,还需要专门照顾。我们又再次为我父亲的眼睛向神祷告,主曾医治瞎子,使双目失明的人能看见,我们就凭着信心向神求,哪怕让他能看到一点点,我们也知足了。
主听了我们的祷告,不仅应允了我们的祈求,还超过我们所求所想。在第二十天的时候,我母亲进去探望,她发现父亲的眼睛跟着她在转,于是母亲伸出一根手指头,问他这是几?他回答:一。又伸出两根手指头问这是几?他回答:二。母亲激动得泪水早已抑制不住。
我们听到这个好消息,都将荣耀归给主。在后来出院时,我父亲的一只眼睛失明,另一只眼睛虽然模糊,却能够看到光明。一个月之后,我亲眼看着父亲一瘸一拐、一步一步自己走出来,转到普通病房。医生说,没想到能好得这么快,真是奇迹。我知道这不仅是奇迹,更是神迹。
出院前,医生告诉我们,父亲因着头部受到重创,会留下后遗症,要么成为“木头人”,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要么成为“暴燥人”,经常喜怒无常,暴躁如雷。我和我母亲都会心一笑,明白无论何种境遇,我们都有主,无论什么日子,有衣有食当知足。
十月份回到家,我把父亲母亲安顿好,我和弟弟就分别回了学校。在父亲休养的这一年中,母亲在照顾父亲的同时,干地里的活,还批发衣服到集市上去卖。我和弟弟都知道父母的不易,后来父亲可以自理,一只眼睛可以看见,虽然一只腿跛了,但可以正常走路,他们一起去地里,一起去赶集,一起去聚会,过着平凡感恩的日子。值得感恩的是,父母现在依然帮我看孩子,期间我父亲在学校食堂工作了两年。我的父亲既没有成为“木头人”,也没有成为“暴躁人”。
父亲的车祸,让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生命的脆弱和信仰的力量。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祷告成了我和家人最大的支撑。父亲的康复过程充满了挑战,但在无数次的祈祷中,我们看到了神的恩典,经历了从绝望到希望的转变。这次经历让我明白,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人生路上只要坚定地依靠神,神就会赐人出人意外的平安。环境大,但是我们的神比环境更大。
受访人:清心 采访: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