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远的一位亲戚去世,他来参加葬礼。这是一次特别的葬礼,这也是一场令人肃然起敬的葬礼。教会的赞美诗歌唱起来,那是一种别样的沉静时刻。既是对生命的一种敬畏,也是对生命通往永生之路的一种深刻的笃信。当葬礼不再悲惨欲绝、嚎啕大哭的时候,那就预示着死亡不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一种静谧安息。亲人们的脸庞是有哀伤,也会流泪,但是却闪烁着平静的信心之光。牧师的悼词充满生命的安慰——对死者生平的回顾,追忆他的美德、善行与信心;对死者家属的慰藉,愿死者的祈祷伴随子女的一生;对生命永恒的关顾,愿生命在真理与恩典的照耀下,展现最灿烂的颜色。第一次,在葬礼上,青年阿远感受到了一种美感,这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只可用心灵去体会。这美丽是深刻的、是幽静的、更是醇厚深邃的。
阿远必须要找到自己的好朋友小仲,他要让自己的好朋友也要感受这优美的瞬间。可是,小仲不在家里,也不在他们常去的咖啡厅,小仲就像一股烟尘,不见了任何的踪迹。阿远没有放弃,他在奔跑,不,应该是狂奔。“小仲,你在哪里啊?”一路跑一路喊。当阿远感觉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时,小仲依然杳无音讯。
阿远拖着疲惫的身躯,又继续向那一家农屋赶去。可是,当他赶到那里时,葬礼已经结束。“怎么就结束了,怎么就结束了?为什么?为什么?”阿远几乎在咆哮,眼眸里闪烁着悲哀的泪花。可是,他身边的一切都陷入了无限静谧的状态。死者的遗像,绽放静静的微笑;遗照前的一株菊花,在残阳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沉静之美;农屋前的老槐树,在微风中轻盈地摇曳着悠闲之态。只有青年的哀泣,悲壮而凄美,就像在故意撕裂这一片空气的宁静。
“何必这么伤心呢?”蜷缩在墙角的阿远在流泪,忽然一只温润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传出一声温柔的安慰。
“是小仲!”阿远转身一霎那,就遇见了小仲那一张无比亲切的脸庞。阿远是欣喜若狂,他紧紧抓住小仲的双手,激动地为他描述有关这一场特殊葬礼是种种情形。
阿远很激昂,可小仲却很淡然!
“看,我给你带来了一束菊花!”小仲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嫩芽。绿芽是那么稚嫩,可是绿色却正浓,就像春回大地的那一种颜色。
“可是,菊花总会枯萎的!”阿远沮丧地说道。
“不会,这一次我是带着泥土来的。菊花有根有有须,在泥土的孕育中,他会有年年的新枝发芽。”小仲耐心地给阿远解释。
是的,这一株菊花,是带着泥土而来的。新鲜的泥土,还散发着馨香;毛须丰满的根部,正闪现着无限生机。
“可是,我们不懂种菊花啊!菊花会在我们手上枯萎的。”阿远再一次气馁地说。
“不用担心,你看,我的外婆来了,她是孕育菊花的专家。她可以帮我们种植菊花。”小仲用手指遥指着远方,只见一个朦胧的身影正从前方走来。虽然脚步缓慢,可是每一步都掷地有声。
夕阳下,三个人并肩而行。两个青年步伐轻盈,外婆步履蹒跚。只是,青年没有飞奔,而是一步一步小心丈量着外婆的步伐,缓慢前行。小仲手里还有一株幼嫩的菊花。他也是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摔坏了。
未来,外婆这一双年老农妇的手,将会为年轻的他们种植菊花。外婆虽然年纪很大,可是经历多年土地耕耘的历练,她已掌握娴熟的种植技术。一颗嫩芽交在奶奶手里,将会带来芬芳满园的瑰丽传奇。这是一个农妇的本领,亦是一个年老农妇的耕耘奇迹。青年将会在菊花的发芽与生长中,一点点成长;青年也将会在菊花的花开花落中,一点点体味生命的兴衰。只是,这一株菊花,不是葬礼上的菊花,无根无须。你看,正有最醇厚的泥土在菊花的根部涂抹着最厚重的一笔幽深。
当他们走到阿远奶奶坟墓的时候,阿远看到墓碑前的菊花早已枯萎,墓边的野草却是绿意茵茵。菊花无根须,在阳光下早已失去了馨香的韵味;野草杂乱而没有果实,在泥土上看不见收获的希望。此时,外婆那一双苍老的手,拨开杂草,将幼苗种入泥土。一瓢从小河里舀上的水,轻轻地撒下,给了幼苗无限滋润。在时间的流逝中,这一株幼苗将会绽放美丽的花瓣。那时,奶奶的坟茔里,就会布满菊花馨香。奶奶在天堂,遥望自己坟茔,也将在鲜花绽放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临走前,外婆再一次用右手给幼苗填上泥土。这是外婆最后一次抚摸幼苗。从此,就将这棵幼苗完全地交给大自然。外婆的眼眸里充满了无限的信任,因为他知道这里有泥土,有雨露,也有阳光。多年的农妇生涯,让她对于土地与阳光充满了信心。因为土地从来就是信守承诺的长者尊严,而阳光从来都是慷慨施与的仁者心胸。更重要的是,这里虽然环境偏僻,可是这里却是开阔的天地,阳光、雨露可以自由地来往。也许,唯有逝者才如此坦然,敞开了一切的心胸,来接受自然对自己随心的雕琢。即使是干旱来袭,天上的露珠也总是准时降落在菊花的花瓣之上。
阿远还想对小仲讲一讲那个特别的葬礼,可是小仲告诉他:“不用了,我外婆和妈妈都是信仰虔诚者,我从小就沐浴在恩光之中。”原来,好朋友小仲就是听着这样的赞美诗歌长大的啊。
“是啊,阿远,葬礼属于昨日,让昨日的葬礼远去,你应该迎接明日的新生啊。”这是外婆的声音。
外婆对两个青年说:“让我带着你们去教堂,你们在那里,将会听到赞美诗歌的声音,那里也有最美的菊花馨香。”阿远欣喜若狂,就是那一天在葬礼上听到的歌声,那些男女青年,穿着洁白的长袍,笑着轻盈的恬淡。特别是中间那个特别的女青年,她就像圣母一样的美丽。
三个人结伴而行,一路向着教堂出发。
临近教堂的时候,一个女青年从远处走来。“是她,是她!”阿远惊喜地叫了起来,“是她,就是那个完美的女青年,就是那个享受上帝恩泽的女孩!”在那个葬礼上,阿远对站在中间的那个女子印象最深刻,她脸上所闪现出来的神圣光芒让他肃然起敬。
从朦胧到清晰,阿远忽然看到了另一番景象——这个女子竟是一个跛足,她的右腿在扭曲之中艰难地挪动。阿远惊愕!难道这就是残缺之美,美之缺憾吗?此时,教堂的钟声响起,这是晚祷的钟声!钟声似乎很沉重,钟声又似乎很清脆。只见外婆微闭双眼,双手合十在祈祷;女子也是微闭双眼,双手合十在祈祷。女子的脸庞静谧,手杖静静地躺卧路旁,头上一只蝴蝶在飞翔。两个男青年没有闭眼,在钟声的悠扬中,他们正看到女子头上的蝴蝶正一点一点向他们飞来!这只蝴蝶在随风飞舞,它似乎在告诉他们:“女子不是在向上主诉苦,她在歌唱,且唱的是一首赞歌,绝没有半点忧郁之色。”而阿远和小仲看蝴蝶的舞动,就像是女子默唱中冥冥之中的欢快伴舞,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对信仰的热忱,而女子的跛足却似乎在传递一个最深刻的属灵真理:患难中隐藏着祝福,残缺中隐逸着上帝的美意在其中,而这一切都无需言语去表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切尽在不言中。
注:本文为特约/自由撰稿人文章,作者系江苏一名基督徒。文中观点代表作者立场,供读者参考,福音时报保持中立。欢迎各位读者留言评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