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当代影视等娱乐文化的流行吧,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成了当代最知名的历史人物之一。而他的争议更是不断,有人看到康乾盛世的富强,誉之为千古一帝,也有人认为他导致了中国近代的落后与屈辱,是历史的罪人。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乾隆肯定是古代最为享福的帝王。他活到了89岁,是中国寿命最大的皇帝。其在位60年,又做了近4年太上皇,又是实际执政时间最长的皇帝。而他的继承了康熙、雍正的雄厚基础,一生又没经历大风大浪,几乎都在享乐中渡过。如此幸运的人生,在君主中都极为罕见。
乾隆执政早期,凭借着前两位帝王留下的基础,大力发展生产力,把中国小农经济推向了顶峰。他还加强了对边疆的统治,尤其是完善了对西藏的治理,又把新疆正式纳入版图,从而确定了当代中国领土的基础,对于国家大一统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些功绩即使对满清充满批判的萧一山也承认,他明确指出:“(乾隆)在位六十年,武功文治,堪称极盛,于时海宇清宴,民物雍熙。在有清二百六十余年中,固属绝无仅有之时代,即在我国历史上,亦可以媲美汉唐,光延史册。”
因此从大一统的角度看,乾隆确实为中国发展做出了贡献。假如不是他积极向内亚拓展,中国现在的领土将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需要看到的是,乾隆开疆拓土只是出于其好大喜功的心理,国家利益、民众福祉只是次要的。
需要看到的是,乾隆的业绩,也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之上的。他只要不那么昏聩,延续之前的政策,国家出现盛世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他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变革,只是一位守成之君而已。
乾隆同样未能逃脱中国历史规律的怪圈。每当王朝进入“盛世”后,帝王的进取精神都会减弱,个人欲望则会上升,从原来的励精图治转变为贪图享乐。乾隆中晚年就开始大肆享乐,宠信和珅等奸臣,导致整个官僚体系日益腐化,清朝出现了由盛转衰的局面。
吕思勉就指出:“清朝的衰机,可说是起于乾隆之世的。高宗性本奢侈,在位时六次南巡,耗费无艺。中岁后又任用和珅,贪渎为古今所无。官吏都不得不剥民以奉之,上司诛求于下属,下属虐取于人民,于是吏治大坏。”
因此当马戛尔尼来到中国时,这个国度已经没有了利玛窦笔下那样的繁荣,而是被英国人比喻为“一艘破烂不堪的头等战舰”。同时期的中国思想家龚自珍更是痛心地指出中国处于“衰世”。乾隆后期的中国,已经出现了衰败之相,民众生活疾苦。即使没有西方列强的冲击,满清也会像中国历代王朝一样衰亡。而由盛转衰正是乾隆造成的。
乾隆延续满清的文化政策,推行残酷的文字狱,并在他统治时期达到了登峰造极。中国人的思想被严重钳制,国家因此出现了发展活力。乾隆还为了消灭“异端”文化,以修订《四库全书》的名义,禁毁了很多书籍,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浩劫。不过文字狱这个锅也不能由乾隆来背,因为这是满清为了奴役汉人所采取的政策,只是乾隆有所发展而已。
在对待科技的态度时,乾隆与康熙有着明显不同。在康熙皇帝十分爱好科学,与南怀仁、张诚、白晋等耶稣会士成为良师益友的关系,同时让传教士从事一些科学活动(天文、地理勘测等)。虽然康熙出于统治需要,未能在全民中推动科学发展,但科学的爱好还是多少促进了中国进步。
而乾隆则不然,来华耶稣会士虽然还在宫廷任职,但除了延续钦天监的工作外,基本就是从事艺术创作了。比如法国人蒋友仁神父科学造诣很高,可乾隆却不向他学习有用的知识,而是让他去设计圆明园了。虽然艺术事业也为中国留下了珍贵的文化遗产,但乾隆却未能像康熙那样发挥耶稣会士的科技之长,足见其对科学的态度了。因此中国遇到这样的君主真是不幸,只能被西方远远甩开了。
乾隆最被后人诟病的,就是他故步自封,无视世界的发展,拒绝与海外联系,导致近代中国的落后。虽然根据很多学者研究,认为满清闭关锁国有些以偏概全,但清朝确实只是有限的开放,总体上仍是非常封闭的。当然封闭保守,也不是乾隆时代才如此,这是明清以来长期秉持的国策,而满清为了防止汉人与外人交往,威胁其统治,必然采取有限的开放政策。乾隆不过是遵循“祖宗家法”而已。把闭关锁国的责任,推给弘历也是有失公允的。
如果从中国历史的纵向看,康乾盛世确实是中国古代社会发展的一个高峰时期,人口得到了迅速增长,国家出现了大一统,社会发展总体稳定。可是人类的时代变了,横向比较的话,就会发现中国已经落后于西方了。十八世纪是西方历史上重要的转折时期,启蒙运动带来了思想上的革命,法国大革命与美国独立战争则导致了社会的大变革,而英国的工业革命又极大促进了人类科技的巨大飞跃。
三场革命从根本上改变了西方的面貌,步入了近代社会。而反观乾隆时期的中国,仍然是小农经济的老样子,并没有实质的变化。而且在后期出现了严重的衰退。因此近代遭遇百年屈辱也就成了必然。
当英国人马戛尔尼觐见乾隆时,他们已经是两个时代之人的对话了。我们也无法苛求一位长期在朝贡体系影响下,满脑子保守意识,不了解西方变革的80多岁老人,能做出什么积极回应?他不过是在个人历史局限中,所能做的最好回复而已。因此大可不必觉得乾隆对英国人的回复太滑稽,而需要理解之同情。
从个人来说,乾隆皇帝是幸运的,他在荣华富贵中渡过了漫长一生,又将满清推向了盛世。但是从世界大潮看,乾隆明显不合时宜的,正是他为代表的中国保守势力,导致了无视人类进步,封闭保守,进而造成中国近代悲剧。因此,乾隆只能算是个幸运的守成之君,他能够在前人基础上锦上添花,但不可能带领中国跟上时代的发展,促进中华文明的进步。
乾隆皇帝虽然在执政前期有功,但他仍无法超越王朝周期律的局限,其晚年导致满清的衰败。而他固有的思想体系以及满清一贯的国策,决定了其无法跟上时代,成为了落伍者,造成了国家日后的悲剧。乾隆只是一个幸运的守成之君,千古一帝或千古罪人都有些抬举他了。与其说他导致了中国近代的衰弱,但不如说在人类进入近代文明后,中国传统社会已经无法适应时代需求了,这是乾隆所无法超越的历史局限。
注:本文为特约/自由撰稿人文章,作者系厦门一名基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