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出自《论语·述而》,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孔子不谈论怪异、勇力、叛乱和鬼神。孔子对于鬼神的“不语”,是一种刻意的回避,说明了孔子在鬼神之事上的四种态度:不了解、不否认、慎重、疏远。
在《论语·先进》中,季路问到“事鬼神”时,孔子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而季路问到“死”时,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这两句话透露出孔子对鬼神的不可知论,或者说是神秘主义。人对生的事情尚且不能全懂,死比生更难懂,又怎么能明白呢?这挺合理。圣经中的所罗门王也说过类似的道理:“风从何道来,骨头在怀孕妇人的胎中如何长成,你尚且不得知道,这样,行万事之神的作为,你更不得知道”。人能够认识到自己的无知,也算是一种智慧。孔子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是不随便发表意见的,即《论语·子路》所说的“盖阙如也”。孔子对未知事物“不知为不知”的务实态度,使他发出“朝闻道,夕死可已”的感叹,反映出他对于真理的渴望,同时也说明孔子意识到自己认知的有限。
在神看来,人的智慧水平太低,比虚空还要无有。不用直接跟神比,当大卫看到神所造的月亮星宿时,就已感慨道:“人算什么?”孔子也想听到神亲口说的话,发出过“天何言哉”的感慨,质问老天爷说过话吗?谁听到过呢?孔子对鬼神的无奈,是合理的,因为人太有限了,我们与神之间有着本质的差距。当孔子意识到自己无法超越肉眼所见去认知鬼神、无法跨越生死界限去了解天国时,他也只能说“未知生,焉知死”了。这也是神要亲自向摩西颁布律法、耶稣要亲自道成肉身来到我们中间、圣灵要亲自内住于信徒心中的原因:人凭着自己,无法认识和亲近神。神的愚拙总比人聪明,而人的聪明终将废去。保罗觉得人没有可自夸的,因为人所知道的都是从神“领受”来的,不是人自己创造的。在圣经中,人从来都没有创造真理的资格,只有神是能够从无到有的创造者。面对真理,我们只有两种态度:要么扶助真理,要么敌挡真理。科学界的工作是发现真理、应用真理,而不是创造真理。
孔子没有因为不了解鬼神,就否定鬼神,反而对鬼神充满敬畏。孔子说鬼神“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意思是说鬼神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体现在万物之中,使人无法离开它……好像就在你的头上,好像就在你左右。简单来说,就是“头顶三尺有神明”。圣经强调“藉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神)”,与孔子“体物而不可遗”的说法相似。圣经又说“神的事情,原显明在人心里”,即孔子说的“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圣灵内住在信耶稣之人的心里,引导他们。因此圣经说“你或向左,或向右,你必听见后边有声音说,这是正路,要行在其间”。神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时,已“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了,所以人会通过宗教追寻神、追求永恒,这是其他生物所没有的。神让人通过敬拜神而产生满足感,也是造物主对于人类的特殊安排。仅仅因为看不见、摸不着或科学无法证实,不能完全否定鬼神的存在。不过神所要的就是人单凭信心靠近神,不凭眼见。耶稣说“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这里的“食物”也可被广义地理解为“物质”。喜怒哀惧、爱恨情仇、宗教伦理,都不是在物质范畴内就可以完全理解的。
孔子赞同“头顶三尺有神明”,但又对鬼神略显“不知”,因此,孔子对鬼神的“敬”和慎重也就不难理解了。孔子认为“君子有三畏”,首要的就是“畏天命”。在神面前,人只会显露出自己的愚拙,所以人“在神面前不可冒失开口”。当以色列人出埃及后,神降临在西奈山上,向他们显现。当时西奈山全山冒烟,遍山大大震动,有雷轰、闪电和密云,角声甚大,以色列人吓得浑身颤抖,这就是人在神面前的真实写照。孔子崇尚“远鬼神”,部分原因也是要避免对鬼神的亵渎。孔子认为如果得罪了天,一切就都完了,即“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神也曾对摩西说:“谁得罪我,我就从我的册上涂抹谁的名”。圣经认可人在神面前恐惧战兢,因为神是轻慢不得的。当神降临西奈山时,摩西警告以色列人不要靠近西奈山,免得他们死亡。即使到了新约,使徒保罗也认为应该“恐惧战兢,作成得救的工夫”。此外,要善待别人,以体现对神的敬畏。因为人在做,天在看。摩西说,如果你苦待孤儿寡妇,他们向神哀求,神就会向你“发烈怒,用刀杀你们,使你们的妻子为寡妇,儿女为孤儿”,这是非常严厉的警告。孔子认为祭祀时要注重保持内心的虔诚,祭祀时要如同神就在此地一样,即所谓“祭神如神在”。耶稣说,有两三个人奉他的名聚会时,那里就有他在其中了,所以应该郑重地聚会。使徒保罗在处理教会事务时,强调要慎重对待圣餐,因为人若“不按理吃主的饼,喝主的杯,就是干犯主的身主的血了”。因此,孔子对神的敬畏,在符合人性的同时,也是神所要求的。
孔子的思想体系以人伦关系为核心,最看重的是人,决定了他对鬼神“敬而远之”。圣经强调以神为乐,而孔子却希望以民为乐。孔子的言论时常透露出对鬼神的疏远,“子不语怪力乱神”尤为典型。孔子能把鬼神与“乱”相提并论,说明鬼神是有负面意义的。孔子反对用人殉葬、把人当作神灵的祭品,这种对鬼神的不满也是“子不语神”的原因。孔子赞赏大禹“敬鬼神”的虔诚,说他“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但孔子最想强调的是大禹的“孝”,因为“孝”是人伦关系的重要部分。由此可见,孔子对鬼神的“敬”是带私心的,目的是借着“敬鬼神”来宣扬自己的理念。这种私心导致了他在承认自己认知有限的同时,又甘心止步于此,甚至疏远鬼神。对孔子而言,了解鬼神多少并不重要,只要能在施行务民之义时用好鬼神就行了,用完之后就可以对其“敬而远之”了。这种想法与圣经中“使耶稣在凡事上居首位”的观点相悖。
但人不了解神,就可以无视神的存在吗?神真的是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圣经说万物都本于神,神常用他权能的命令托住万有。我们的生活、动作、存留都在乎神。想要完全割裂人与神之间的关系,其实是不可能的。因为人在神面前都是赤露敞开的,神知道人内心最深的意念。《圣经·诗篇》感慨道:我往哪里逃,躲避神的面?神以全能者的身份充满万有,任何被造物都无法躲避他的面,更别提对他敬而远之了。《圣经·启示录》预言,在世界的末了,死了的人,都要活过来,去到神的白色大宝座前,接受神的审判。到那时,不论人信不信神,都要面对神,向神交账。另一方面,魔鬼会听人的话吗?圣经说魔鬼是堕落的天使,他们按自己的意愿行事,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存在。你希望魔鬼远离你,魔鬼就不会去招惹你吗?显然不是。圣经·约伯记记载了魔鬼来到神面前控告约伯,并用灾难和疾病击打约伯,说明魔鬼会主动攻击人。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吃的人,不会乖乖听从人的使唤。此外,主动招惹魔鬼是危险的,以色列国王扫罗向巫婆求问未来的战况,被其一番鬼话吓得瘫倒在地。最后扫罗战死沙场,说明交鬼对人的生命没有益处。没有人可以在远离神的同时,又确保自己不被魔鬼搅扰。例如,当神离开扫罗以后,就有魔鬼来扰乱扫罗。马太福音说,当一个人心里没有神,魔鬼不会任由这人的内心一直这么空着。魔鬼会趁虚而入,强行占据这个人的心。人要么活在神的权柄之下,要么活在魔鬼的辖制之下。耶稣说:不与我相合的,就是敌我的。保罗也说吃鬼的筵席会招致神的愤怒。在神与魔鬼之间,每个人都要做出抉择,没有中间状态。
不论孔子多么强调“不语鬼神”,都不能忽略一个事实:在孔子的生活中,充满了祭祀、巫术和占卜。孔子非常看重丧事,强调“三年之丧”。在祭祖方面,孔子强调必须亲自参与其中,即“吾不与祭,如不祭”,甚至在祭祀前要斋戒和沐浴。除了与“孝”有关之外,孔子也通过祭祀来强调“礼”作为社会制度和社会伦理的重要性,而“礼”源于祀神。孔子要借助宗教力量来为自己的人伦理念树立权威,但是祭祀过程中免不了对已故之人的仪式,很多仪式来自于巫术,受殷商“重巫文化”影响颇深,充满迷信色彩。此外,孔子痴迷周易,喜好占卜,曾用周易“百占而七十当”。相比之下,神直接降临西奈山,向摩西和以色列人显现,是对偶像崇拜、祭祖和巫术最彻底的否定。摩西(公元前13世纪)比孔子(公元前551-479年)早得多。摩西直接以上帝之名发布律法,无需靠偶像、祖先和巫术来树立权威,因此摩西五经可以明令禁止偶像崇拜、祭祖、巫术、占卜等迷信和交鬼行为。相比之下,孔子“敬鬼神而远之”的理念只能是一种幻想,因为孔子自己还深陷在原始宗教的泥沼中,为要寻找支撑其理念的权威。孔子为了宣扬其伦理思想,需要“敬鬼神”以立威信,但孔子也很清楚巫术和迷信对社会的负面影响,因此又想“子不语神”。这种两难的境地,让人不由想起那句话:“敬畏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
注:本文为特约/自由撰稿人文章,作者系四川一名基督徒。文中观点代表作者立场,供读者参考,福音时报保持中立。欢迎各位读者留言评论交流!